威廉不吃糖

次日早晨。

 

“李二牛，领带结有点歪,赶紧调一下。王艳兵的鞋带不对称，何晨光左边的袖子没扯平!”

陈善明端着帽子在列成一排的红细胞面前晃来晃去，挑剔的眼神不断从他们身上扫过去。

“徐天龙眼镜擦干净了吗？宋凯飞，站直！”

 

龚箭推开宿舍门的时候发现红细胞的所有人都到齐了，在他门口整齐地站得笔直，就是眼神有点不太对劲，盯着龚箭的五双眼睛里写满了委屈。

龚箭瞥向队伍末尾的陈善明，心下了然。轻咳一声：“全体都有，出发！”随后转过身率先朝走廊尽头的楼梯走去，面无表情地与陈善明擦肩而过。

“陈善明，肩章调一下。”

 

 

一行人上了车，依旧是陈大组长开车，龚教导员坐在副驾，宋凯飞和徐天龙拘谨地端坐在第二排，而最后边的王艳兵和何晨光被中间的李二牛挤得直吸气。

苗狼和范天雷站在原地，整齐地冲缓缓驶出军营的车尾敬了一个军礼。

这个军礼是给那对为国家做出杰出贡献的军人夫妇，以此遥寄尊敬与钦佩。

 

 

“到了。”陈善明缓缓把车停到位置上，拉开车门走下去，低头迅速地整理身上的军装，扯住衣服下摆一拉，再仔细抚平每一条褶皱。陈善明背对着众人最后扯了扯领带，才转过身神情严肃地扫一圈红细胞。

殊不知刚才那一系列活动被厨房里洗菜的龚箭妈妈隔着窗户全部看在眼里，还冲儿子打了个手势。

 

龚箭也转过身走到陈善明身旁，脸上露出微笑看着所有人。

“不要太拘束，就当是自己家。见见战友父母而已，有什么好紧张的。”说着瞥一眼陈大组长。

 

“好了，进去吧。”

龚箭刚准备带着众人回家，就看见面前的五个齐刷刷地突然立正。

“首长好！”五个小的整齐地冲刚出门的龚箭他爸喊过去。

“叔叔好！”陈善明刚喊完就一愣，发现只有自己不一样以后迅速闭上了嘴，何晨光和王艳兵对视一眼，宋凯飞和李二牛露出憨笑看过去，龚箭目不斜视，徐天龙伸手扶了扶眼镜，努力憋笑。

“瞎搞……”

 

等一行人终于进了门在会客厅里坐下，龚箭的父亲热情地端上茶水和果干等零食，又拉着开始结巴的陈善明拉家常，看上去随和慈蔼，根本不像他们想象中的范天雷2.0之类难相处的首长。

范天雷在营地里打了个喷嚏，继续训着苗狼带的一营满山跑。

 

龚箭趁着父亲开始转向何晨光他们了解部队现状，扯过陈善明在他耳边咬牙切齿：“又不是在审犯人，你这么紧张做什么？回头我爸还以为我在营地里欺压组长。”

陈善明苦着脸：“你不是说不用喊首长好吗，完了…我刚才是不是留了不好的印象？”

龚教导员翻了个白眼：“那群小子，个个是滑头。”

 

教导员口中的小子们此刻正襟危坐在他们对面，眼观鼻鼻观心，根本不敢看组长和教导员两个人在那边咬耳朵。

 

 

“开饭！”龚箭的母亲端出最后一盘菜，脱掉围裙擦了擦手走到客厅。龚箭扶着父亲走到餐桌前，陈善明快步到厨房去帮忙拿碗筷出来摆好。

陈善明拉开椅子请龚箭的母亲坐下时忽然想起去年他们一起执行任务的时候，也曾经到自己家里去过一趟，也吃过一顿饭。

陈善明抬头看看龚箭，怎么感觉红细胞挨个把他俩的父母都给见了个遍?

 

龚箭看一眼陈善明，拉开身边的椅子让他过来坐，另一侧的龚箭父亲笑着招呼他：“善明啊，来。你父母好像就在Z市吧？也不远啊，等下次休假的时候可以让他们过来一起见见嘛。”

陈善明一愣，握筷子的手一松，掉在地上。

龚箭皱起眉，起身去帮他拿新筷子。

 

何晨光和王艳兵在桌子下用力地掐着对方的大腿，生怕自己笑出声来，宋凯飞借口鞋带松了蹲在桌子底下不出声地狂笑，靠在徐天龙的腿上笑得发抖，徐天龙喝了一口饮料，用脚尖踹宋凯飞。

李二牛倒没有那么多顾忌，直接嘿嘿笑了出来。

他们之前可从来没有见过陈善明组长这副紧张和慌乱的模样，他现在连表情都显得有些呆愣，哪里有半分平日里魔鬼教官的模样?

 

龚箭在厨房里低着头洗筷子，听见身后爽朗的笑声，在心里给他们又加了十圈负重跑。

陈善明咳了两声，镇定下来点点头，开口保证。

“叔叔阿姨，我今晚就告诉我爸妈，下次一起登门拜访你们。”

龚箭从厨房里出来，一手拍在陈善明的肩膀上冲父母和煦地笑：“爸妈，我们组长比较容易紧张，他不太会说话，喜欢闷头做事。”

王艳兵看着教导员捏在陈善明肩膀上不断用力的手，颇为识相地低头吃饭。

 

夜幕逐渐降临，吃完饭后陈善明主动去厨房洗碗刷锅，龚箭拉住想去帮忙的母亲：“让他去。”

何晨光和王艳兵继续和龚箭的父亲聊天，其实他们何尝不知道教导员的苦心，明明自己就可以回家探望却非要和范天雷申请让大家一起走。

在何晨光与王艳兵的成长里，父母的角色始终缺席，王艳兵甚至记不起父亲是什么模样。

每次大家待在一起的时候，都是他们难得有机会体验亲情的时候——战友的父母，就是关心自己的慈爱长辈。红细胞特战队很早以前就已经融为一体，彼此成为了超越战友情谊的亲人。

 

李二牛三人帮着龚箭的母亲去做家务，而龚箭拉着陈善明悄悄从后门离开，去小区里散步。

陈善明抬头看着漫天的星空，独处时终于放松了下来。

龚箭好笑地问他：“你今天这么紧张做什么？”

陈善明伸了个懒腰：“没什么。其实你爸…是我以前的偶像，后来才知道你是他儿子。”

“很失望？”

“哪敢哪敢,不过是觉得缘分很微妙。”陈善明停驻脚步，认真地望向天空：“今晚月色很美。”

“是啊，缘分很微妙。”

龚箭仰头望向天空，扬起嘴角。

“风也很温柔。”

 

陈善明闭上双眼。

“不过今晚的十圈还是逃不掉，陈大组长。我看现在就很合适。”龚箭突然开口。

 

END.